“程让:
你好。
很感谢你早上备的出行物品,有部分我已经用过,比如防虫喷雾、润喉糖、遮阳伞和墨镜这些,墨镜我已清洁消毒过了。
另外,今天玩漂流的时候我衣服打湿了,穿了你带的衣服,等我把衣服洗干净就还你。
最后,非常感激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已选择了我心之所向,也希望你可以和合适的、正确的人在一起。
这些运动护具聊表我感激的心情,希望能对你有用。
许来迟。”
程让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那行“我已选择了我心之所向,也希望你可以和合适的、正确的人在一起。”
他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其中氤氲的幽冷寒意,叫人脊椎发冷。
“心之所向?”
周绍?财富?家世?
那又何必屡屡招惹他、勾引他?她在他怀里婉转娇美的时候,她在他身前为他系扣子的时候,她的“心之所向”又在哪里?
而她,就如此笃定他给不了她“心之所向”吗!
***
许来迟正和身边的周绍说话,忽而感到对面有熟悉的挺拔身影坐在了她茶几前面的地毯上。
如同第一天初见那样,他坐在她对面,她下面,正对着她。
她指尖轻颤,却并没有转头去看他,只依旧和周绍喁喁私语。
程让收拢起桌上打散的扑克牌,面色淡淡地垂着眸洗牌,听她和周绍语气温和地说话。
说起来,她好像很少这么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
她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又羞又恼又嗔又打。但她对别的人都是这么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
她对他,到底是特别,还是……讨厌?
不一会儿,颜相宜和楼琳琳都放好背包出来,客厅里十位嘉宾欢聚一堂,吃着零食,聊着天,气氛更加热络了。
颜相宜和楼琳琳给大家展示着他们新做的美甲,两人的美甲,一只手是程让做的,一只手是江云飞做的,非常好地做到了雨露均沾。
“让哥真的好牛啊,他连射击都会,射击场的教官说让哥完全是专业水准!哇塞,我到现在为止,简直想不起有什么是让哥不会的了!”
颜相宜一脸崇拜地夸赞着程让,没有注意到一边段荆城难看的脸色。
“给大家看我们今天拍的照片呀,今天玩得超级尽兴!”在一片夸赞捧场中,楼琳琳又拿出相机和今天拍摄的照片,给大家分享。
许来迟也被分到了几张。
有射击场上程让教女生射击的照片,也有美甲店里程让捏着女生的指尖做美甲的照片。
许来迟想到自己和他的种种亲密,此时再见到他和别的女人的亲密,圈子里常见的恶心的爱情游戏浮现眼前。
她捏着照片的手指发紧,指骨都隐隐发白,低垂的眼眸眸色冰冷。
抬起眼眸,却对上对面他望着她的乌眸。
那一刻,耳边听着颜相宜和楼琳琳开心的声音,许来迟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厌烦。
她再不想看他一眼,冷淡地转开眼,对楼琳琳和颜相宜笑盈盈地说道:“哇,你们的活动也太浪漫了吧,光看照片,都能感受到荷尔蒙的强烈火花啦。
让哥无论是和琳琳、还是和相宜在一起,都是男帅女美,很般配的哦。祝福祝福~”
楼琳琳愣了下,没想到许来迟反而起哄她和程让,下意识先小心翼翼地看向程让。
在座的嘉宾们也都愣住了,程让毫不掩饰自己对许来迟的心思,大家都很清楚。
而许来迟当着程让的面,直接起哄程让和别人在一起,实在对程让太刀了,比早上隐晦的争执更狠。
许来迟盛怒之下说出口,说完就感觉,是否太过伤害他,她心中涌出一丝后悔。
却又觉得,就这样吧,结束了也好,不要再这么继续黏黏糊糊了。
所谓的爱情就是这么恶心,随便一对男女身体贴到一处,都得激情澎湃。
程让和她是这样,和楼琳琳、颜相宜一起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令人作呕的爱情!
程让本来只是想观察她的反应,是否会吃醋,来确认她对他是否也有感觉,所以没有阻止颜相宜和楼琳琳大讲特讲。
此时听到她这番话,真真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透心的凉,心肝肺都是冰的。
瞬间眼眸紧缩,骤然迸射出森寒盛怒的冷焰,凌厉地刺向许来迟。
许来迟感受到男人刺人的目光,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难受地几乎无法呼吸。
她强撑着微笑,心中满是对自己的痛恨,痛恨这一场该死的心动所带来的无限痛苦。
现场一片寂静。
周绍拿过许来迟手中的照片,转移话题:“听你们说下来,我也觉得去市区玩射击和美甲,比我们去大瀑布好玩多了。”
“是啊,我也想去玩射击,早知道去玩的是这个项目,那我肯定选去市区啊,节目组就是故意不告诉我们的!”
蒋薇也连忙接了周绍的话,岔开话题。
程让的手紧了又紧,下颌绷了又绷,忍到极点,才能忍住心中极度的怒火,没有直接拉她出去,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了怎样一副冷心冷肺!
许来迟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她安静地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我的书还有一点没看完,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聊,我去把剩下的那点看完哦。”
她上楼坐在阳台上,低头看书。
然而那一个个文字却仿佛变成了她不认识的蝌蚪,在她的面前扭曲的蠕动着,让她的眼睛再度一片模糊。
水滴打在书页上,将文字氤氲开,什么都看不清。
***
“薇薇,出去走走?”客厅里,程让招呼蒋薇道。
蒋薇有些诧异,但也配合地起身:“好啊。”
两人一起漫步走出客栈。
蒋薇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一幕,有些同情眼前这个挺拔清隽的男人。
明明是一届高岭之花,但是遇到心动的女孩儿后,短短几天,也被爱情折磨得憔悴又焦灼。
两人在河边驻足,程让转头看向蒋薇:“薇薇,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她有没有在你们房间提过我或者周绍?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即使程让没有说名字,蒋薇也知道他说的“她”是谁。
相比于家世出众、脱离群众的周绍,蒋薇更喜欢正直坦荡的程让。
她坦诚相告道:“我觉得,迟迟看起来甜美娇俏,实则内敛保守。她只会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少表达自己的内心。
不过她很少的关于你们男生的言论中,没有提起过周绍,至于你,倒是有。”
蒋薇顿住,迟疑着要不要直说。
看着蒋薇这个表情,程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不妨直言。”
蒋薇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昨晚说,她很确定不喜欢你,说了两次。”
程让的手骤然握紧,青筋嶙峋,骨节发白。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她说这句话的上下文是?”
“昨晚你们两个好像发生了矛盾,所以我们就问她你们俩怎么了。然后她就说,她真的不喜欢你,让我们不要再提你和她。”
程让的心直直沉入谷底,生出剧烈的锐痛,绵密刺痛,犹如针扎。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取出一支烟,低头咬入口中,不点燃。
蒋薇迟疑着,想要劝他,却又不知该不该劝。
过了会儿,程让唇角扯了下,有些自嘲和讥讽:“但是她给我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她还有没有说过其他关于我的?
她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周绍吗?她今天和周绍相处的怎么样,像是喜欢周绍的样子吗?”
蒋薇仔细想了想:“哦,还有一次,她刚来节目那天,相宜提起你们俩的名字有缘,她当时也说了不喜欢你,但是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害羞的。”
程让眯起眼睛,她也经常对他说“很讨厌”,那么她说的她不喜欢他,真的是字面意思吗?
她实在太复杂、太让他疑惑了,所以程让一直在观察琢磨她的一言一行,也逐渐认识到她的脆弱胆怯和言不由衷。
他出生到现在只喜欢过这一个姑娘,他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心动的人了,所以他绝不愿意这段缘分因为她的胆怯害怕而错过。
他追问:“周绍呢?”
蒋薇摇摇头,“我又想了想,迟迟确实没有私下里提过周绍。至于今天,他们俩待在一起,还挺舒服的,迟迟没有负担,很自在的样子。”
程让本来恢复了一点的脸色又变得极为难看。
蒋薇再度叹口气,说道:“所以出于这一点,我想你不如放手吧。”
程让望着天边的群山沉默了会儿,慢慢恢复了镇定,对蒋薇无奈笑了下:“我实在看不懂她,多谢你,解我之惑。”
蒋薇摇头,笑道:“没事儿。问世间情为何物,你说说你,一开始说什么'直教人生死相许',现在一语成谶,为情所困了吧?”
两人回到客栈。
程让带着满肚子的郁怒和不解,心不在焉地和众人打了会儿牌,终究是一点玩兴也没有,换了人上场,便往二楼走去。
他身形顿了顿,迟疑片刻,还是往阳台上看去,没有见到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她写的那张纸发起呆。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写给他的东西。
她一直很坚定地给周绍写信,可笑他还坚持她对自己有意,程让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他又拿过今天出门背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是给她带的小玩意,可是此刻被她气得完全不想给她了。
看了一会儿,仰倒在床上,合上眼,一遍遍回想两人认识以来的种种,梳理思路,打定主意,还是要想办法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将礼物盒子装进衣袋,起身就去敲许来迟房间的门。
敲了许久也没有人应。
“许来迟?”
无人应答。
转开门,房间里也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