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水。
——阿尼。
——尝尝这个。
——阿、尼。
李洙赫又叮嘱了一句，申度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无奈地勾了勾唇，默默闭上了嘴。
吃完饭回到车里，申度贤吃饱有些犯困，靠着座椅背小憩，头一歪就睡沉了。
当车驶到红绿灯口时，很不巧，红灯刚刚亮起。李洙赫侧过头看向副驾驶的申度贤，她此时已经睡着了。
他宠溺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白净的脸蛋上泛着些许红润，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颤动。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撩起吹在她额头的碎发，动作轻柔。
申度贤在睡梦中感受到额头上痒痒的触感，低吟一声，眉头轻轻皱了皱，身体在座椅上缓缓蠕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继续沉在梦乡里。
红灯转绿，他收回手，不紧不慢发动车继续向前行驶。
短短二十几分钟，申度贤睡得很香。不得不说，李洙赫的车开得很稳，等她一睁眼，发现他正撑着只手臂侧身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申度贤睡得有点发懵，一脸迷茫地对上他的眼睛。
“内，”他故意撤回目光，顿了好一会儿，“脸上。”
“脸上？”
“有……”
“啊啊啊？！”她以为是睡得太香流哈喇子了，抬手一抹，却发现嘴唇周边干干的。
“你骗人！”她气急败坏大喊。
“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李洙赫这才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
“啊西，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丢死人了……
“内？你以为我要说……”
“我、没、有！”
好、生、气！
申度贤气冲冲推开车门，下车后头不回只顾往前走。
李洙赫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笑一声，打开车门，探出身子。
“老婆，出口在反方向。”
听到声音之后的申度贤憋着气，身子掉转，又朝反方向气鼓鼓走去。
——
“检查报告显示所有指标都正常，没有问题，可以出院了，突然晕倒的情况还得再观察观察。”
两人正好错开位置站在桌子旁边，申度贤的主治医生此时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她的检查报告。
他扶了扶眼镜，抬眼看桌旁的两人，先看了两眼申度贤，目光很快投向李洙赫，停留了一小会儿后，话音一转。
“不过，失忆这个症状嘛，检查是检查不出来，要想好得快，”医生的语气意味深长，意有所指，“还是要多和家人互动，出去走走，做些之前可能留下印象深的事情，才能好得快。”
“内，我明白了，谢谢您，”李洙赫抢在申度贤开口前连连道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
“内，注意饮食和睡眠，其他正常生活就行，不要有过多心理压力。”医生笑着摆手，这话明显是给申度贤说的。
“谢谢医生。”申度贤躬身表示感谢。
两人转身离开，医生看着这对年轻夫妻的背影一脸乐呵呵。
刚才临时添了一堆话，不过是看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一直在使眼色，他自然是一眼懂。
“这失忆症还真是奇怪，唉。”想着想着，他不禁感慨一声。
这病说轻不轻，没有任何身体机能的损坏，可惜又改变了太多无法实际衡量的事情。
得知自己身体没什么大碍后，申度贤也算松了口气，不过失去太多记忆让她整个人空空的。
好像一具空壳，没有了承载的记忆，时常觉得自己踩在云上，下一秒就会失足踏空。
坠入黑暗。
“我们去哪里？”
出了院，申度贤也没什么打算，她跟在李洙赫旁边，低头给尹彩恩发讯息。
申小贤：出院了，可以投奔你吗？
尹ee：〔被榨干.jpg〕
尹ee：我不行，我还在为公司的宏伟蓝图贡献洪荒之力。
尹ee：李前辈有时间，你找他，听我的，多培养培养感情～〔坏笑〕
申小贤：……
申度贤：疑似失去所有的手段和力气。
有又一次回到了车内逼仄的空间里，她现在神志清醒，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车内空间是如此狭小。
睡不着觉，过于清醒的结果就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家吗？”
“阿尼，带你去个地方……”
“内？”
“找回忆。”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对他还是足够信任，干脆听尹彩恩的先和他好好相处相处了。
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想吃亏的都不是自己。
她抿嘴笑了笑，李洙赫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在偷笑，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内？阿尼，不怎么啊。”
“奥。”
她敛起笑容，规规矩矩坐好。
两人陷入沉默。
申度贤想听音乐，在车中央的屏幕上捣鼓了半天，随便点开一首播放。
R&B风格的音乐从音响中传来，充斥了整个车里的空间。
“觉得闷吗？需不需要开点窗。”
“内，有一点。”
车窗降下四分之一，窗外的风趁机钻进车里，跳到申度贤的脸上。
有些痒痒的，很舒服。
现在室外阳光依旧，与正午毒辣的阳光相比要温和许多，风凉凉的但不是刺骨的冷。
——
正值周天，公园里，多的是带小孩来玩耍的家长和消遣娱乐的老年人。
两人并排漫步在铺满了金黄落叶的小路上，脚踩过的地方沙沙作响，声音很是治愈。
申度贤沉浸在一脚踩一片枯叶的乐趣中，一时忘记问李洙赫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下意识跟着他走。
不知不觉，两人离公园里的休闲娱乐区越来越近，她耳边的风声中逐渐掺杂了小朋友们的嬉戏打闹声以及老人们打牌时的调侃声。
她这才渐渐回过神，头转向李洙赫，眼里透着疑惑。
李洙赫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笑了笑。
那抹笑容像清风，没有秋风来的萧瑟，没有春风吹的沉闷，淡淡的，却承载尽了许多难言之情。
两人心照不宣摆正头，向前继续踱步着，不过事实上是一前一后稍稍错开，她跟着李洙赫移动着。
几个小孩在秋千附近追逐打闹，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另一个女孩站在她背后推秋千，两人有说有笑。
秋千附近不远处有一条长椅，空落了几片枯叶，没有人光顾，显得有些落寞。
两人默契地走过去，并排坐在长椅上，隔了半臂距离。
长椅所在的这个位置靠休闲区的边缘，意味着一抬头便能看到半个休闲区的全貌。
一对老年夫妻缓缓步行在休闲区内，两人手牵着手，说话不多，但一派和谐的相处模式。
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四处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们，停住了脚步。老爷爷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可爱的小熊发卡，趁老伴不注意悄悄戴到了她的头发上。
老奶奶花白的短发上别了小熊发卡，多了一丝不符年龄的俏皮和可爱。
发现老伴的异样后，老奶奶抬手一摸头发，摸到了发卡，她表面嗔怪着，老爷爷乐呵呵地听着。
——哎呦，都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
——可好看了。
——真的吗？
——内，你还不相信我吗？
老奶奶不说话，眼角的皱纹因为咧到嘴角的笑容堆在一起，显得很是慈祥。
“他们看起来很恩爱。”李洙赫侧头看向申度贤，声音温柔。
“内，真是令人羡慕啊。”
申度贤点点头，表示赞同。
旁边的人又感叹了两句，她才猛然察觉到其中的弦外之音。
她脸一红，迅速从长椅上站起来。
“我要走了！”
不等对方回应，申度贤就唰唰往前走。
李洙赫向后一靠，背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笑吟吟看眼前人的背影。
外面的世界依然纷纷扰扰，但此刻他的眼里全是她。
没一会儿，申度贤又回到长椅旁，若无其事坐在他旁边，沉默不语，装作四处张望看风景。
李洙赫鼻子轻哼一声，嘴角上扬：“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看看风景，内，你看那小孩子多可爱，我还想看看……”
总不能直接说，她刚走了没几步，一看手机，只剩几格电，根本撑不到回家……
“是吗？”
申度贤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夹杂着怀疑在她的脸上停留，脸上的红沿着耳根一直到耳垂。
被盯得心里发虚，她泄了气，破罐子破摔嘟囔了一句：“行吧，手机没电了。”
“奥～”李洙赫挑挑眉，一切似乎都在他意料之中。
申度贤屁股还没坐热，身旁的人优雅起身，转到她的面前，伸出一侧的手臂。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的嗓音有着低哑的磁性，携着蛊惑，乱了她的心绪。
她心里别扭，身体却不由自主也站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
“嗯？”
“可以、可以站起来。”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慌忙解释。
“内，这样啊。”
申度贤：……
好险，差点就从一个嗯里听出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