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谁啊?咋了?”
“谁?!”
有人惊叫:“田蜜芽不行了!!!”
聂小裳闻声望去,果然田蜜芽僵直着身体,被宝应抱在怀里,嘴里喷出大口鲜血,溅到周围人的脸上、衣服上。
“田蜜芽要死了!!”
“发作了!发作了!病毒发作了!死人了!!!”
“妈!妈!妈!我们怎么办啊?!!”
田蜜芽想必喘不上气来,胸口起伏着,两只眼睛憋得像两个火球,加上满脸红肿,牙齿发白,活脱一个怪物,鲜血呈喷射状四落而下。
堂里的人吓得四散逃跑,疯狂乱窜,只有聂小裳注意到,那根本不是毒疫发作,而是被人一针贯穿心脏所致!
又是草间弥!!!
不消片刻,田蜜芽就死在了众人眼中。
活脱脱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从一个曾经娇艳明媚、万千矜傲的老板娘,变成一具浑身血污、软绵绵的尸体。
她闭上了眼睛……
秋桃伏在田蜜芽身上捶胸顿足,扯着嗓子嚎哭。
宝应跌坐在地,依旧在田蜜芽的尸身抱在怀里。
大堂里除了秋桃撕心裂肺的哭声,四下无人说话,有的胆小的看都不敢看,有些年龄大的想起田蜜芽往日何等风光,如今只剩叹息。
“她也是个苦命人啊……”
“你还操心人家,自己还能活几天?”
冷不防一个略带讥笑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郑鱼儿的爹郑老板四下回望,继续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既然大家都感染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再等下去,都是这个死法,死成这样,下去阎王爷都不收!我说你们就别自欺欺人啦!”
有人迟疑着道:“……是啊!回家等?谁等得了?回去的路上说不定就死了。”
田蜜芽的惨相还在众人脑中挥之不去,人人脸上都写着惊恐与丧气。草间弥嘿嘿笑了两声,道:“现成的法子你们不用,只能等死咯。”
一言激起一片死水,霎那间,好像所有人都开窍了,甚至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忘了韩灸这回事!
事到如今,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也要试一试!
哪些投向韩灸的目光,从原来的怀疑不忍,陡然间多了几分寒光,变得冷漠甚至得意起来。
聂小裳怎能不知情势紧急,她一步跨至韩灸面前,挡住他的身体,肃然道:“田蜜芽死于外伤,并不是毒发,不信你们去验尸。韩灸老爷子,万万不能动,绝无可能!”
有人嗤笑:“又是你,又是你!每次都是你!聂老板,以前我们敬重你,看你是个好人,现在看来,非也!你这个人,表面笑嘻嘻,心里全是小九九!”
胖婶挤过来道:“小裳?小裳!胖婶说句公道话,这事是我们骄人巷所有人的事,不是你九尺潭的事。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巷人!”
“是啊!他韩灸不是天天说自己深明大义吗,倒是一个大义给我们看看啊!”
“都七老八十了,死不足惜。我们还有这么多小孩子,谁忍心看他们受罪……”
聂小裳将腰间一把长剑拔了出来,冷然道:“谁敢动韩灸老爷子,先过了这把剑。得罪了!”
身后传来桀桀桀的怪笑,紧接着二熊与三熊的惨叫声划破长空,聂小裳回头一看,三熊脖子上的钢绳勒得更紧,上面的钢刺扎进皮肤半寸有余,血流如注。
而绳子收紧后,二熊的头又下了一截,一小半头皮扎进油锅中,滋滋作响,老远就能闻到一股人肉的糊味!
聂小裳一步跳开,也不顾什么身份了,瞬间移位到二熊边上,手按后腰,一把将二熊的身体提了起来。
二熊的脑门上秃了一块,发焦发黑,头发变成玉米须一样透明纤细,浑身颤抖不已。
草间弥心情甚好:“喝血就要抓紧啦,晚了都流光啦。”
韩灸脖子上那股鲜血还在潺潺流动,众人一拥而上,将韩灸抬拥在中间,在韩灸脖间疯狂舔食!
前面的人吸到了,满口血污,如疯如魔,后面的人跺脚骂娘,疯狂上扑,密密麻麻铺天盖像海浪一般汹涌而至。
聂小裳焦心如焚,可手中还有二熊,那根钢丝绳是特质而成,一般的刀剑根本割不断,如果断然放手,二熊三熊与东来都要死于非命!
韩灸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伫立在原地,腰板挺直,哈哈大笑!
顷刻间,这幅吸血鬼吸食的疯狂景象在九尺潭几十见方的大堂上演着,愈演愈烈。
有人喝不到血,哇哇大叫:“拿个碗,都洒地上了!”
立刻有人递了碗上去,那人从韩灸颈部接了半碗滚热的鲜血,一饮而尽,露出知足的笑容,又接了一小碗,喊道:“一个一个来!”
那人是一个平日老实巴交的铜匠,如今俨然变成一个主事的人,大呼小叫着叫众人排队,按照秩序来喝。
一碗一碗的鲜血递了出来……
韩灸的脸色渐渐发白,身形晃了晃,勉力稳住。
胖婶等女人们力气弱,挤不到前面,急得不得了,奋臂高呼:“多划几个口子!”
“对呀!胳膊上也能接,胸口也行!”
“脚腕!脚腕!”
“脸!脸!”
韩灸的身上顷刻间便多出了数个新鲜的伤口,只是平民百姓哪有什么分寸和手法,急中乱划,此刻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刀口多有一寸长,全身血流如注!
数个大汉将韩灸的身体横着抬起来,下面立时多了十几个碗,还有十几只平日待客的茶盏,统统用来接从上而下的鲜红人血!
滴滴答答。
沸反盈天的嚷嚷声,喜悦、狂喜、疯狂的掠夺……
聂小裳只觉眼前蒙了一层湿漉漉的东西,心里也蒙上了一层灰,胸口揪得难受,眼前的场景都模糊了。
忽然,草间弥尖利又不满的声音再次传入每个人的耳膜。
“你们怎么不去喝血,嗯?”
原来门内门外靠后的位置,还围了一圈不敢上前的人。
有的人被这景象吓到了,连连倒退。有的人不忍卒视,纷纷掉头。一名老汉跺脚大骂:“畜生!畜生!你们和牲口有何分别?!!!”
他还没骂完,一枚暗器直接从他张开的口中飞了进去,贯脑而出!
老汉的身影怔了怔,眼神迷茫,缓缓栽了下去。
他周围几个人吓得掉头就往门外跑,一眨眼的功夫,也死在草间弥手中,后脑喷血,纷纷扑倒在门上,滑落在地。
草间弥冷哼一声,对剩下的人道:“怎么样,喝,还是不喝呀?”
他□□着,光那笑容就让人毛骨悚然,那些人原本不想的,可如今为了保命,只得鼓起勇气,一股脑也钻进人群,抢食鲜血。
韩灸像一只正在被宰杀的羔羊,浑身泡在鲜血中,奄奄一息。可他依然怒睁双眼,张开双臂,仰天长啸:“为骄人巷的父老乡亲们所食,我的命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草间弥小声嘀咕道:“死鸭子嘴硬。”
他缓缓扬声道:“他的眼珠子、舌头、耳朵、板筋,都有功效——”
二熊看不下去了,泪流满面,眼泪顺着滴到油锅里,冒出一串油花。
“掌柜的,你去救他吧,我死了算了,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聂小裳一手提着二熊的身体,另一只拿剑的手兀自颤动,愤怒、心痛、悲恸,胸口热血狂涌,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每一根头发都要站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哭道:“爷爷!爷爷!”
糯儿光脚出现在厅里,哭喊着扑向已经疯魔的人群。
糟糕!
糯儿一去,恐怕要羊入虎口!
聂小裳思绪急转,暗自运力,集全身功力于掌心,向草间弥推出一掌!
如今别无他法,哪怕一手提着二熊,毫无把握,也要拼死一战!
草间弥何等机警,早在暗中观察聂小裳的动向,嘻嘻一笑,转了个身子,并不迎上。
扑了个空!
可就在草间弥转身的那一刻,一把闪着冰清蓝光的匕首从空中飞来,一刀将吊着二熊的钢绳切断!
聂小裳手上一沉,将二熊翻了过来,站在地上。再一看,三熊脖子上的钢绳也松了一圈,掉在地上,东来丢掉钢绳,三人脱了困,立刻围在聂小裳身边。
草间弥哈哈大笑:“好徒儿,乖徒儿!”